网络文学巨无霸阅文集团五岁生日当天，这位CEO带着创始团队集体离职，赶在虎狼环伺的当口“荣退”。他在内部信里说自己作为创始人，像“父母”一样需要适时往后退一步，让“孩子”开启新的人生历程。

转过头在朋友圈撂下一句“身心伤疲”，开始追逐自己在海边读书的梦想。

至此，阅文五帝的时代画上句号，这位创办起点中文网，一手缔造中国互联网文学付费商业模式的开路者，终于在免费阅读的大潮下黯然离场。

大概，这意味着中国网络文学的付费阅读时代就此终结。而盗版市场也会因为免费阅读的冲击，重新打开洪水泛滥的闸门。

开网文付费先河

阅文集团的雏形，诞生于2002年。

那年5月，吴文辉和团队创办起点中文网，硬生生撕开被黄金书屋、龙的天空、幻剑书盟网站统治的网络文学江湖。

那时的网络文学还没有成熟的商业化模式，网络作者也大多凭借兴趣写作，作品质量良莠不齐。

吴文辉是最早意识到需要收钱的那波人，网站创建第二年，他就开始摸索付费阅读的可行性，通过上架VIP付费阅读作品和推出每千字0.02元人民币的稿费制度，使作者有了和网站一起赚钱的机会。

这套模式投入运行第一个月，就有作者拿到上千元稿费。吴文辉趁热打铁，又抛出付费用户的月票推荐机制，让读者可以依靠投票使作品获得更好的推荐位，作者也能从读者的投票中获利，加强二者之间的互动，让网站生态进一步完善。

当时以免费为主流的网文世界，被起点一套组合拳打得难以招架，网络文学付费领域的江山，被起点牢牢抓在手里。

一战成名的吴文辉，从此被称作中国网络文学商业模式奠基人，后来者们，总归绕不开他提出的这套VIP收费制度和作家分成模式。

2004年，盛大向吴文辉抛出价值两百万的橄榄枝，被他一把接过。

王子复仇记

被盛大收购后，起点成为了一颗重要的棋子。

依靠庞大的作者基数和作品量，起点中文网撑起了盛大文学一半以上的市场份额和七成以上盈利。蜜月期过后，盛大开始拆解起点，拿走了起点的无线运营权、影视剧衍生运营权和第三方合作运营权。

2012年，心生不满的吴文辉，向盛大提出MBO(管理者收购)计划，打算独立运营，结果董事长陈天桥不同意，提出高三个亿的报价让他死心。

死心以后，吴文辉带着创始团队辞职逼宫，见盛大依然没有松口，他们集体转头投入腾讯怀抱。

两年后，荣膺腾讯文学CEO的他，开展轰轰烈烈的挖墙脚运动，从还在盛大手中的起点挖走猫腻等一批白金作家。

就在这时候，盛大因为战略转型，进入持续瘦身期，旗下视频公司、游戏业务遭到抛售，文学业务也未能幸免。

在腾讯资本加持之下，吴文辉又一次夺回了起点的主权，盛大文学与腾讯文学合并成为阅文集团，业务版图进一步拓展，制作出《鬼吹灯》、《盗墓笔记》、《琅琊榜》、《择天记》等一系列热门剧集。

可惜，吴文辉和腾讯的蜜月期也很快到了头。

付费与免费之争

转折发生在2018年。

免费阅读App突然井喷式爆发，米读、爱奇艺阅读、连尚免费读书等后起之秀开始瓜分网文市场。

根据2018年财报显示，这一年，阅文的平均月付费用户人数为1080万，低于2017年的1110万人，付费比例也从5.8%下降到5.1%

一直坐拥付费阅读天下的阅文，不得不站起身来，杀进免费阅读的战场。2019年，阅文推出飞读App、手机QQ及QQ浏览器中的免费阅读频道，巨大的内容占有量、腾讯强大的引流能力，让飞读的数据水涨船高，上线一个月就收获了250万日活。

外界把阅文入局，称为对免费阅读的“降维打击”。

但吴文辉对这种繁荣并不满意，他认为免费阅读的基础是以前的盗版市场。

“之前有很多的用户用盗版享受免费的内容，盗版网站通过广告来获利，现在有一些网站利用打击盗版后的市场空白，建立了免费的商业模式，把原来一部分看盗版的用户通过免费的方式吸引到平台上，这是商业模式能够成立的原因。”

对免费阅读模式的厌弃，成为他离开阅文的伏笔。

吴文辉或许还在期待他理想中那个靠优质内容和良好生态撑起的网文帝国，但已经尝过IP模式甜头的腾讯，更愿意通过免费阅读吸聚流量，打造更多高人气的IP，赚足真金白银。

网文的未来

吴文辉离开了，但网文的世界还将继续。

阅文是否会完全走向免费阅读模式，尚无定论，但对免费阅读的争议已然不断。和吴文辉一样发迹于网文崛起早期的唐家三少，是免费阅读模式的支持者，他认为免费是大势所趋，未来作家和平台该着眼的点在于多版权运营。

换言之，就是IP的转化和衍生。

但唐家三少之外，更多的网文作者对免费阅读模式有所保留：付费阅读可以直接获得读者给予的收入，与平台分成，平台也需要注重作品的质量和读者的粘性，作者因此拥有议价权。而在免费阅读模式下，钱来自流量，怎么分钱的权力则被平台握在手里。

仅阅文集团旗下，就有至少770万名网络文学写手，唐家三少只是其中的极少数。

因为网络文学的日更新字数与签约、全勤福利紧密关联，许多作者将大量时间投入在写作上，并以此为生，在这些人中，年收入超过10万元的作家仅1000余人，唐家三少这一级的“白金作家”及“大神作家”则只有403人。

一旦免费阅读成为主流，那些塔尖下的大多数，必然迎来冲击。

受到冲击的，还有曾经的腰部平台们。由于大多数免费阅读平台并没有内容生产能力，原本的腰部平台则成为了分发者们的“供货商”，随着流量进一步被分割，这些体量不大的平台，要么沦为完全的附属品，要么寻找新渠道变现。

无论最后结果是福是祸，伤筋动骨都在所难免。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随着免费阅读模式扩大，阅文一家独大的江湖将会过去，前路是繁华似锦，还是乱草丛生，得看平台们还会否在流量之外兼顾内容质量。

而免费阅读造成的付费习惯崩塌、劣币驱逐良币、盗版泛滥等乱象，也将成为横梗在网络文学面前，一道难以迈过的坎。